保罗·施拉德的《算牌人》已于2021年9月2日亮相威尼斯电影节，距离他的上一部影片《第一归正会》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。虽然影片在电影节上颗粒无收，但依然凭借独特的风格得到了一些好评，一些人将其风格还有结尾与布列松《扒手》相提并论。在烂番茄上，这部影片获得了87%的媒体新鲜度，但大多数观众似乎并不买账，仅有43%好评度。
国内观众或许会对保罗·施拉德这个名字感到陌生，但大家一定看过施拉德的作品，因为他在导演之外还有着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：马丁·斯科塞斯的御用编剧，作品包括《出租车司机》，《愤怒的公牛》，《基督最后的诱惑》等等，他的影片善于塑造脆弱，纠结于罪恶与信仰的男性人物形象，这种形象被他称之为“坐在一个房间的男人”，这些与他出身于保守的宗教家庭，后质疑宗教与之决裂密不可分，除此之外，欧洲电影导演如罗伯特·布列松，卡尔·德莱叶的影响也至关重要，因此在他的剧本和影片中，总是能发现到一种形而上的挣扎。而施拉德和马丁·斯科塞斯的配合，为这些人物增添了独特的纽约街头色彩。但在《算牌人》中，保罗·施拉德似乎正在逐渐摸索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暴力美学。
今天编译的这篇文章，来自collider的记者Steve Weintraub在《算牌人》即将登陆影院时对于保罗·施拉德的专访，在专访中，施拉德谈到了他为什么不想拍大预算的电影，新冠疫情对影片拍摄的影响，以及如何在时间和金钱双重匮乏的条件下，完成影片那惊为天人的阿布格莱布监狱镜头。希能让大家更加了解保罗·施拉德的这部新片。
保罗·施拉德（以下简称“施拉德”）：我不想让自己想这些东西，我对那些大制作的片子不感兴趣，我不能让自己去想斯科塞斯那种2亿美元的影片。我很喜欢这种手工制作的小成本电影，这样就可以完全控制场面以及最终剪辑。我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导演可以对场面宏大的影片保持完全控制权，也许斯皮尔伯格和斯科塞斯可以，但大多数情况下，你没有。你必须交出控制权才能玩到那些大东西，对我来说，这很不值得。
问：如果你想控制这类大成本制作电影，就要和魔鬼做交易，因为那么多预算归根结底需要投资回报，所以，你必须对艺术保持小心谨慎，是这样的吗？
施拉德：一般没有，因为我的剧本写的非常非常详细，通常在我拍摄之前，就已经知道电影第多少页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如果有什么变化，就将场景改为…..但现在，因为资金紧张，所以我根本不再拍剧本之外的内容。在《第一归正会》中有一处被删掉的镜头，但在《算牌人》中却一处删减都没有。当你在拍剧本之外的东西时，你其实本可以将钱花在剧本里面的什么东西上。如果你缺乏资金的话，会非常，非常自觉地不碰它们。
因为经过精密计算，所以这些影片不会和预想有太大的变化，唯一一部区别较大的叫《光逝》，因为我拍完之后就被片方踢开了，没有剪辑权，这部影片也并不成功。我想重新剪辑一遍，但他们不同意，因为这部片子是给VOD（付费视频）拍摄的。他们拿到了他们想要的内容，所以不希望我尝试一些别的什么，于是就把我赶走了，仅此而已。
在剪辑的时候发现片子拍得不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，而主要原因则是因为你选角选错了，如果你选角选错了，后期做什么也没有用。演员决定了影片的命运。很多片子我都选错了角色，但这并不是演员的错，而是因为我不应该用他们，他们不适合这些角色。但是错选角色的诱惑永远是存在的，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你的创作开绿灯，他们会说我们找迈克尔·J·福克斯来演吧。我说，“迈克尔·J·福克斯不太行。”但是只有他来，你的影片才能开拍，所以我只能说，“也行吧，我可以做到。”
问：你在疫情停摆之前拍摄的《算牌人》，但我听说停摆之后你还拍了一个星期，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？
施拉德：我们一直在关注情况，大概六个月后，终于网开一面。但是这些演员都在其他地方，我恨不得揍他们。我告诉他们，“我们必须得回来拍，否则可能再也完成不了。”我们打算利用一周时间来拍。我记得我们那时拍了一个大场面，一共500个临时演员。我当时对摄影助理说“里面肯定有些人患上了新冠，我知道，而澳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赌城已经关闭了。”房间里面的一些人的确有新冠，拍了两天之后，我们就停摆了。
问：我发现你在影片之中用数字系统为观众解释了如何算牌，你为什么想要让奥斯卡·伊萨克饰演的角色和观众讲这些？
施拉德：影片有很多用来转移观众注意力的东西，其中包括美国先生，扑克大赛等等，有一些转移观众注意力的东西不过是信息性的，让你了解牌局，我通过这种方式，转移观众的预期。让他们以为这片子没什么特别之处，不过是告诉你人们如何玩牌，然后，砰地一声，就来到了阿布格莱布监狱。
施拉德：我没有时间和金钱去拍《猎杀》这种片子。因此，我不得不自己想出一些办法，我拍摄的东西不是现实的再现，而是扭曲的记忆。镜头可以看到一切，但是操作镜头的摄影师不能，只是绕了一周运动而已。因此，也不太适合删减，必须拍成长镜头，这对我而言是个好事，这意味着我可以在一天之内拍完两场戏，不需要拆成两天去拍。任何见过阿布格莱布监狱照片的人都知道它是一个长方形的仓库，但在我的摄影机下面却是一个迷宫，人们在里面进进出出。任何熟悉阿布格莱布的人在看完电影之后都会说它不是阿布格莱布。的确不是，它是一种记忆，正如同一周前出现在机场的那群阿富汗人，还有孩子，他们总是会有一些记忆。
问：我采访过很多导演，有时他们会告诉我，他们会用六个月的时间等待某演员接下这场戏，但是我听说奥斯卡·伊萨克在读过了你的剧本的一天之后就告诉你他要参与了？
施拉德：和伊森（霍克）一样，这两次合作的一个共同点在于我提前就和他们有过接触，因为你直接认识他们，所以就可以直接和他们打交道，而不是和一个中间人打交道，这些中间人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本人看到剧本的，否则他们就拿不到钱了。我当时给伊森打了电话，而奥斯卡则是面聊的。我说，“我写了个东西，感觉挺适合你。如果你有时间读的话就马上发给你，如果你觉得一切都还可以的话，一周后给我答复。”他们都答应了，我知道他们让我发本身就意味着一周后会给我答复。
问：奥斯卡还是很棒，他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演员，能不能分享一下与他在片场合作的情况，以及他的能力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。
施拉德：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隐性表演的魅力。很多演员都喜欢和别人争抢演技。但他们的这种表演……我经常对演员说，你就像是一个悬崖，每天都有海浪向你袭来，这些海浪就是临时演员，但不要让他们影响你。海浪会消失，你仍然会在那里。不要与他们争。如果有人想从你这里偷走一场戏，就让他们偷走吧。因为你会在那里，而他们会离开。
你一定要相信导演，就算不和别人抢，这场戏最光彩夺目的还是你。我和伊森·霍克谈过这个问题，他和菲利普·塞默·霍夫曼是朋友，之前也合作过。他说这正好相反，你可以不给自己加戏。但菲尔（菲利普的昵称）不一样，就算你嘴里有块肉，他也会伸手把肉从你嘴里拿出来。
问：故事的确不错，但是为什么要让蒂凡尼·哈迪斯演La Linda？我觉得他并不符合我对这个角色的预想。
施拉德：如果你让一个喜剧演员演一个严肃正经的角色，那么会很有趣。我以前也这么做过，据我所知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是斯科塞斯和阿尔伯特·布鲁克斯。我以前用过塞德里克和（理查德）普赖尔，所以我就想找这类女演员。然后有人给我推荐蒂凡尼，我说这很有趣。我们说如果她可能想演这个……另一方面，你也在为她们拓宽戏路，因为人们大多认为她们是谐星。他们也愿意承担经济的后果，我记得拍完电影之后，塞德里克转身对我说，“我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喜欢严肃正经的影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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